2017-10-26 13:20:23
原标题:长大后,她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今天给大家介绍一位我欣赏的作者,
我的朋友 禾 子。
她是一位80后江南女子,
平时教书,忙时阅读,闲时写文。
她说生活是吸气、呼气、憋气的过程,
活着需要忍劲,也要尽兴。
她说这世上没有不痛苦的爱情,
只有不想负责任的打炮。
她觉得亲子教育,
远比学校教育迂回复杂,
更值得探究、精进。
下面是她原创的一篇故事。
01
14岁的时候,她就在全校闻名了。
没有一个班愿意接收她,连全校最牛叉的班主任见了她都连连摇头,所有人都认为她没得治。
大家背地里议论她,说她有娘生没娘教,只不过一个孩子,性格怎么那么乖戾跋扈呢?
她穿奇装异服,耳朵上打五个洞,躲在厕所里学抽烟,翘课去网吧打游戏,跟一些不务正业的社会小青年厮混。
她三天两头地翘课,学校实在没办法了,喊那个女人去学校,并扬言再这样下去,只能休学,把她领回去。
那个女人站在一脸凛然的班主任面前,低着头唯唯诺诺着,嘴里反复说着一句话,回家我一定好好说她。
她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冷漠地看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自始至终都是一副陪着小心的样子,仿佛犯错的是她自己。
她没有一点愧疚,内心是报复的快乐。
02
她跟风赶时髦,在脚踝处纹了一朵彼岸花。
她不知道她做纹身的那家店连卫生许可证都没有,选择在那里做,是因为价钱便宜。
正是夏天,脚踝的创口受了感染,又红又痒,脚脖子肿起老高,她又不懂做消炎处理,伤口扩大溃烂,连走路都困难。
那个晚上,她在同学家玩到很晚,回来时外面滂沱大雨。她走在雨中,感觉到脚踝处一阵一阵的剧痛袭来。
她很害怕,怕自己的腿自此残了,忍着痛一瘸一拐地走到一家小卖部里,给家里拨了电话。
也就20分钟,那个女人从雨里风风火火地赶来,衣服已经湿了一半。她把她扶上车后座,用雨衣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受伤的脚防止被雨浸泡,用红色塑料袋扎了起来。
蹬着车载着她在雨中疾走,带她去了小镇卫生所,消炎敷药,再载着她回家,一直折腾到半夜。
她看着那个女人疲惫的脸,身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衣服,第一次心里有东西涌动。
03
她没考上高中,她一直生活的那个小城镇很闭塞,没考上的女孩子都早早地学了手艺找了工作。
家里的亲戚都劝那个女人,别上得了,学门手艺或者找个工厂,过几年就可以帮衬家里了。
那个女人没钱没正式工作,在家政公司找了个钟点工的活儿,偶尔会到早市上卖自己种的小辣椒和番茄。
连疼她的外婆都说,女孩子家,读再多的书将来也是嫁人。
那个女人却坚持送她去了临市的一个艺术学校,给她报了美术专业。
她爱画画,没人的深夜,她一个人躲在狭小的房间里,在台灯下画各种各样的女孩,长发的,短发的,坐在沙滩上的,骑着单车的,每一个都很年轻,每一个又都很悲伤。
她不知道,那个女人偷偷地把她画的那些画送给镇上一个小有名气的美术老师去看。美术老师说,这孩子有点绘画天赋。
她也不知道,那笔不菲的学费是那个女人低三下四,求了很多人费了很多嘴舌借来的,在她去临市上学的日子里,那个女人不分昼夜地四处找活儿,只为能快点还债。
这些都是外婆后来跟她讲的,可她当时不知道,她觉得一切理所应该。
04
她还是惹了事。
临毕业前,她怀了孕,学校以败坏校风为名勒令退学,她办了退学手续,拎着一包行李回到家。
那个女人劝她,你还小,孩子生出来谁替你养,一时糊涂只会害你一辈子。
她怒目而视,眼睛里射出一支支冷箭,她咬着牙恶狠狠地说,就像你当初抛弃我一样?我没你那么冷血,没你那么无情无义!
那个女人半张着嘴,惊愕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这以后,她在家待孕,那个女人仍是不分昼夜地出去揽活儿,陪她去医院产检,给她变着花样做好吃的增加营养。
她还是不跟那个女人讲话,无论那个女人做再多,她都不领情。她心底有一个深洞,冷风一阵阵灌进去,风声呼呼,一刻就没消停过。
孩子足月分娩,是个粉嘟嘟的女婴,那个女人抱着孩子给她看。衬着婴孩粉嘟嘟的脸,另一张脸却苍老憔悴,短发干枯,呈没有营养的青灰色,中间夹杂着根根刺眼的白。
孩子一岁了,小嘴巴里已经能够发出“妈、妈……”的声音,是个可爱又漂亮的孩子。
她决定去南方一个二线城市重新开始,为了给孩子一个更好的未来。她把孩子丢给了那个女人,没有带走。
临走时,她才懂那种铭心刻骨的痛。骨肉分离,心像生出了一万根倒刺,而她必须要走。这么多年深植于心的怨恨,竟有一丝丝动摇。
05
她跟人合租在地下室,每天打几份工,睡觉不足六小时,最苦的日子咸菜泡饭方便面面包,一个月才跟室友到外面打一两次牙祭。
攒了一些钱,她报了夜大的设计班,一边打工一边学习。她突然很怀念那些能够自由畅快学习却被荒废了的时光,心底悔意横生。
她有时会跟家里打电话,她在电话这头听到孩子喊妈妈,眼泪止不住地流。她给家里寄钱,寄玩具,寄孩子的衣服,可就是不回去,因为要回到那个北方小城镇,单程机票就要一千多,她舍不得。
每次电话,那个女人总会喋喋不休地跟她讲孩子会走路了,会说好多话了,逗她时咯咯地笑,银铃儿一般,跟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听了鼻子发酸,想那几年女人应该也是这样,彻夜的思念,无言的痛。
那天,她陪客户去看样板房,突然接到家里电话,是外婆苍老而哽咽的声音,只说家里出了事,让她赶紧回去。电话咯噔一声挂断,只剩忙音,她忐忑得后背像起了一阵阴风。
她连夜赶了回去,走近门口时,听到家里呼天抢地,孩子被年迈的外婆搂着,哇哇大哭。那个女人在墙上微笑地看她,像有很多很多话要说,却再也无法说出口。
她从赶来奔丧的亲戚口中得知,那天,女人只是去屋内拿什么东西,折回时发现孩子不见了,她在宅前屋后没找到,后来她发了疯一般唤着喊着,直到在屋后不远处的小河里,看到水面飘着的熟悉的花裙子。
她什么也来不及想就跳了进去,扑腾着抱住恰巧被一根树枝挂住的孩子,用力蹬着水将孩子举过头顶,奈何水太深,耗的时间太久,等到路过的人发现时,从她手上接过孩子,她却一头沉进了水底。
06
她跪在灵堂前,跪在村东一个不起眼的旮旯里浅浅隆起的土坡前,她终于有时间仔细端详那个女人,那个她恨了十几年的女人。
8岁那年,她从睡梦中醒来,借着微弱的光她看到女人穿了一件平时不怎么穿的风衣,脚边放着一个大大的行李包,她坐在桌前沉默良久,终于站起身拎起包。
她知道她要干吗,前几天晚上,她偷偷听到女人和外婆的对话,女人说这样的日子她受够了,呆在这没有出路的地方都快发霉了,还不如到外面随便找个人嫁了。
外婆厉声问她,孩子怎么办?女人说,她当初就没信心让她出生,原本就不是接受祝福和爱出生的孩子,她看到她,就会想起那个负心汉,想起恨不得咬断舌头的当初。
她拽着女人的风衣下摆,嚎哭着撵在后面跟到院子里,求她别走,可女人还是狠心甩开了她的手,拎着东西走了。
她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嗓子哑了,哭得哭不动了,眼泪像是两条小河,汩汩地往外涌。
后来,她再也不会哭了,心里的恨却一日深过一日。
四年后,女人又孤身一人回到了当初离开的小院儿,给她买了漂亮的衣服,买了图画书,买了好多好吃的。
她竭力讨好她,她的心却像铁块一般又冷又硬,她用叛逆、乖张让女人内疚,让女人心疼,让女人悔恨,她肆无忌惮地透支着她对她的爱,折磨着她的耐心。
女人只一味接纳,忍受,女人用沉默无言的爱修补她破碎的心,女人用无限包容弥补带给她幼年的伤害。
当她一天天长大,当她惊觉自己的人生竟和那个女人如此相似,她内心板结的泥块开始松动,有新芽破土,有流水汤汤环佩叮当,那是一丝活泛的勃然的生机。
可惜一切都已来不及!
来不及将这么多年的怨念化解,来不及说这么多年让你受累受苦了,来不及抱抱那日益瘦小的身体,来不及把心里演习了无数遍的两个字叫出口。
是的,妈妈,对不起!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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