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1-08 18:22:18
在农村,有一个职业很受尊敬,那就是乡村医生。
现在城里医院医疗条件好了,农村人也大多有了各种小汽车,但乡村医生还是没有消失。毕竟小病小灾的,不值得去大医院;一般有个头疼脑热的,打个电话叫来乡村医生,打个针吃个药就好了。
今天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乡村医生。
他叫秦春生,干村医已经二十几年了。这个故事,发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
那是一个风雪夜,秦春生给一个村民输完液,回家时已是半夜。这户村民办了个养鸭场,一家人住在村外一里多地。
秦春生打着手电,小心翼翼地走在雪地里。
突然,秦春生听到前边有动静,抬起手电一照,一个黑衣人正走向他。
那人见秦春生照他,一只手挡住手电筒的光,急促地问:“是秦医生吧?”
秦春生随口说:“是我。”
那人几步走到秦春生面前,恳求道:“秦医生,我老婆病了,上吐下泻的,您给去看看吧。”
秦春生听这人声音很陌生,再拿手电一照这人的脸,不认识。
“你是哪个村的?我们好像不认识。”
“是啊,我是大王庄的,翻过这个山就是。本来,我打算送老婆去乡镇医院的,但大雪封山,车子开不出去。”那人很无奈地解释。
“你妻子严重吗?”
“吐得很厉害,有一阵快休克了。我吓坏了,赶紧来请您去看看。”
事不宜迟,秦春生让那人带路,两人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大王庄方向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前边那人说:“到了。”秦春生用手电照照四周,全是黑黝黝的山林,根本没有村庄的样子。
那人看出了秦春生的疑惑,赶紧解释道:“是这样,秦医生,我承包了这片山林,常年住在山上。如果在村里,早就去医院了。”
秦春生点点头,跟随那人进了一个篱笆院,一间小屋孤独地立在风雪中,昏黄的灯光映在窗户上。
一进屋,秦春生就闻到一股呕吐物的恶臭。他顾不得许多,放下药箱子,拿出听诊器,边检查边问不断呻吟的女人:“大嫂,您感觉哪里不舒服?是胃部还是腹部?”
女人边呻吟边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嗯,应该是食物中毒。”秦春生说着,收起听诊器,转身去药箱里拿药。
“倒点热水,把这药给大嫂吃下去。”秦春生对男人说。
男人答应着,手忙脚乱去倒热水。
水端过来,秦春生扶起女人,让她斜靠在墙上,把药递到她手上。
女人感激地看看秦春生,将药片吃了下去。
但随即,女人一皱眉,刚吃下去的药片,连同肚里的食物,吐了秦春生一身。
男人赶紧找干净毛巾给秦春生擦衣服上的污物:“对不起秦医生,对不起……”
“没什么。我看大嫂不能吃药,只能打针了。”秦春生转身拿出针管,吸了药水给女人注射完毕,这才坐下喘口气。
女人安静了许多,躺下后似乎很快就睡着了。秦春生对男人说:“应该没有大问题了。我再留下点药,天亮时给嫂子吃下去,应该就差不多了。”秦春生说着,从药箱里拿出几个药瓶子,各取了几粒药片,用纸包在一起,放在桌子上,“一共12块钱。”
男人没动。
“哦,没事,钱以后再说。我先回去了。”秦医生说着,背起药箱子就要走。
“秦医生慢走。”是床上女人的声音,“今天家里确实没钱。不过,我们不能让秦医生白跑一趟。大壮,你把咱家的宝贝给秦医生带上,等咱有钱了,再去赎回来。”
男人答应一声,在床底下摸索了一阵,摸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把匕首一样长的小刀。
“秦医生,真不好意思。这个您先拿着,等我去送钱,您再给我就行了。”
秦春生看看那把小刀,做工很精致,就说:“没事,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给我就行。实在没有,就算了,没多少钱。”
“那不行,秦医生的药品也是花钱买的,不能白用。再说,这个东西,说不定秦医生以后会用的着。”女人说着,催促男人把小刀塞到秦春生手里。
秦春生笑笑说:“好吧,我先拿着,路上有危险还可以防身。”说完,辞别二人,一头钻进风雪中。
本来,这只是秦春生行医生涯中的一个小插曲,但后来,秦春生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他去大王庄的时候问过,村民说,全村没有一个人在山上住,即使承包山林的,也在村子里住。村民还说,根据秦春生说的时间和方位,那个地方只有一片乱坟茔,那片山方圆五里,不会有一户人家。所以,秦春生应该是遇到非人类了。也就是说,病人根本没有钱,所以只能拿一把破刀抵药钱。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就被一个走街串巷收古董的人听到了。
古董商找到秦春生,要看看那把小刀。
秦春生开始不愿意,说这东西不能卖,只是一个抵押品,病人来送钱的时候,东西没了,怎么交代?但经不住古董商苦苦哀求,就从柜子里拿出那个布包,打开,让古董商看。
包一打开,古董商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好东西啊!”古董商戴上白手套,将小刀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出个价吧。”古董商拿着小刀不想撒手了。
“真的不能卖,多少钱都不行。”秦春生拿回小刀,重新包好,放进柜里,“这不是我的东西,怎么能卖?”
任凭古董商说破嘴皮,秦春生只有三个字:不能卖!
古董商只好叹口气走了,临走留下一个联系电话,说什么时候想卖了,找他。
秦春生开始斩钉截铁地不买,十年后却不得已拨通了古董商的电话。
秦春生唯一的女儿被查出得了一种怪病,手术费用需要几十万元。这对于一个九十年代初的乡村医生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思来想去,为了女儿,秦春生决定先把小刀卖了,如果山里的那人找来,再筹钱给他。
古董商很痛快,放下三十万,拿着那把小刀喜滋滋地走了。
看着桌子上的钱,秦春生忽然想到十年前那个雪夜里女人说的话——“这个东西,说不定秦医生以后会用的着。”
“莫非这一切都是天意?”秦春生没时间掰扯这些事了,拿着钱去了医院。
半年后,女儿病情稳定,终于出院了。
接着,秦春生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事情——他蒙住双眼,让人领着,顺着十年前进山的那条山路上山,并模拟是在风雪中行走,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秦春生说:“到了。”拿开蒙眼布,展现在秦春生面前的,真的是一片乱坟茔。
秦春生说:“明白了。”然后在别人诧异的注视下,从包里取出纸钱,在坟前烧了。
火光中,秦春生的眼睛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