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鸠摩罗什(十一)

比之龟兹时“僧众一万余人”“咸推而敬之”的隆盛场景，鸠摩罗什在凉州的际遇，就显得有点儿冷寂和单调了。

在普遍崇奉佛教为国教的十六国时期，精通“三藏”的鸠摩罗什是“国之大宝”，诸国皆愿得之。因其“智计多解”，若敌国得之对凉国自然形成不利因素，故而鸠摩罗什的活动范围曾受到吕光政权的监控与禁锢。那个时代，其他僧人皆可在各个王国之间自由出入，从事佛教活动，唯独鸠摩罗什的活动则被限制在后凉境内。又因其“佛教国师”的地位和身份，大多信众难得在王宫大寺内见到他的身形。

南凉和北凉相继崛起之后，曾有一些佛教高僧在凉州境内活动,如昙霍法师曾在乐都弘法，建议国王秃发傉檀不要“穷兵好杀”，应该“安坐无为，则天下可定”。北凉国王沮渠蒙逊的堂弟沮渠京声精通佛法，世称“人中狮子”，年轻时曾“度流沙，至于阗”，寻师学法。北凉沙门慧嵩、道朗也有极为高深的佛教造诣，曾独步河西，后成为昙无谶在凉州翻译佛经时的重要助手。法显西行求法时，在凉州境内逢到高僧智严和宝云，当时另一高僧竺佛念也已由凉州至长安协助外国僧人翻译佛经，但是，在历史典籍里却没有任何关于鸠摩罗什和这些凉州境内的高僧相与咨禀佛法的记载。特别是凉州高僧智严、宝云和竺佛念，都没有和鸠摩罗什在凉州城交流佛法的历史记载，但后期均成为鸠摩罗什长安僧团中的重要成员。

鸠摩罗什在这种相对封闭和冷寂的佛教环境中，孤独悟法，淡然度过十多年的寂静时光。当时，鸠摩罗什常常告诫自己，不必焦虑，不必彷徨，独自调伏己心，唯求成佛得道，蕴蓄形成具足智慧，待缘起时方可普度众生，大弘佛法。所以，当时鸠摩罗什独居在姑臧大寺，韬光养晦，修禅悟法，独自求索思考佛教义理，搜集整理佛法典籍，并在一定范围内开展了必要的弘法传教活动。

十六国时期，河西地区的佛教已经有了较大发展，凉州也成为当时的一个译经中心。东晋宁康二年（374年）所编的《综理众经目录》收录有“凉土异经”五十九部，计七十九卷。而当时三十岁的鸠摩罗什仍在龟兹讲经说法，可见凉州译经开始得比较早，并且具有一定的规模。当然也有大量的佛经散落于凉州民间及宫廷之中。鸠摩罗什曾在后凉宫廷里发现并搜集到龟兹王世子帛延翻译的《首楞严经》，而后鸠摩罗什开始致力于搜集、整理梵本经籍。

据说，鸠摩罗什在凉州居住时发现的佛教经典还有《妙法莲华经》、《弥勒成佛经》、《富楼那问经》等。可以说，鸠摩罗什译经时的参考本，有一些是在凉州搜集到的，有些是在凉州通过西域胡商邮驿而来的。

姑臧大寺（鸠摩罗什寺）修建好之后，吕光敕令将从龟兹带来的举世闻名的旃檀瑞像供奉至大寺正殿里。元人程钜夫在《敕建旃檀瑞像殿记》中指出，旃檀瑞像在“西土1285年，龟兹68年，凉州14年，长安17年，江南173年，淮南367年”。北宋太平兴国八年，日本著名高僧奝然到扬州时也反复考证说：“瑞像佛约在龟兹60余年，在西凉吕光城14年。”明万历丁酉秋八月鹫峰禅寺《旃檀瑞像来仪记》碑和康熙五年四月二十九日弘仁寺所立《旃檀佛西来历代传祀记》中均有详细记载。从公元385年到401年，旃檀瑞像在凉州实际供奉了17年。鸠摩罗什和凉州信众为佛像进行了开光法会，远近吏民闻旃檀瑞像乃佛之真像，皆前来拜谒佛像。在姑臧大寺旃檀瑞像的影响下，鸠摩罗什的大德盛名在凉州大地传播开来。

鸠摩罗什来到凉州之后，陆续有许多弟子从西域跟随而来，长期留驻在凉州诵经学佛。吕光过世之后，凉州及北方一带的佛法弟子也慕名来到凉州随从咨禀佛法。汤用彤在《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中根据来源地把鸠摩罗什的弟子分为“原在关中的弟子”“从北方来的弟子”“从庐山来的弟子”“从江左来的弟子”和“不知所从来的弟子”。其中“从北方来的弟子”中就包含那些从凉州随鸠摩罗什的弟子。后来，声名远播汉中大地，连僧肇都听闻罗什之名而从长安专程来到凉州。

鸠摩罗什悉心搜集梵本佛经，研读佛学经义。通过弘法活动，唤起了凉州一带的僧俗大众的正信正觉，使佛教渐渐融入后凉宫廷和民间，为后来他的译经活动奠定了社会基础，也为他在长安大规模从事佛经翻译做好了前期的准备工作。